整大队长的儿子（小时候的事之八）

沉默。。

小的时候，最合得来的是狗剩他们几个，最烦的就是我村那时大队长的儿子，名字叫来福。比我小两岁，其实来福挺老实的，生的憨憨厚厚，如其说烦来福，到不如说烦的是他爹。
　　那个时侯，村里的一切都归集体所有，集体出工集体分粮，百姓没有一点自主权。要是谁家种点菜或者偷着养个兔子啥的，都被叫做资本主义尾巴，统统割去。那时的大队长就是管这个事的。来福的爹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脾气暴躁耿直。执行起政策来有点不近人情。没事就爱在村里瞎转悠，看到谁家房前屋后偷着种了点菜，二话不说，拔了。谁家养了几个兔子，没商量，没收。那时候家家缺柴草，没事的时侯，有的人就到山上偷些回家来烧。一旦被来福他爹碰上，可就倒霉了。柴草没收，筐子也给跺扁了。态度不好还要拉到大队里训上半天。现在看来，也无法说清那时的对与错，但他的所做所为，的确挺遭人恨的。全村的人没有不骂他的。由于来福他爹做的“坏事”太多，治不了他爹治来福，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特别是我们几个小家伙，因为我们几个大大小小的也吃过他爹的几次亏。
　　在我们村的南山上有一种树，叫做糖李子树，结出的果子跟山楂差不多，只是比山楂大点，皮是灰褐色的。熟了以后，口感很好，硬硬的，面面的，酸酸的，甜甜的。不熟的时侯，你把它採下来，放在麦囤里或者谷囤里，捂上个十天半月，口感就变成了软软的，沙沙的，酸酸的，甜甜的。那时候水果稀少，糖李子就成了我们的钟爱。
　　初秋的一天，我和狗剩他们几个到山上去摘糖李子，我在树上摘，他们在树下拾。就在我们摘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来福不知从啥地方钻了出来，看到地上的一堆果子，馋的直流口水。他仰着头对树上的我说：“大龙哥，给我摘几个行吗？”
　　“给你几个？做你的梦去吧！”看见来福就想起了他爹，心里恨恨地。但当我看见他仰头的样子时，心里便憋出了一个整他的坏主意。
　　“好吧，给你几个。”我一边大大咧咧地说着，一边捡了个最大的朝他头上狠狠砸去，来福一看来势不好，吓得把头一歪，不偏不倚，正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他唉伢一声，倒在了地上，抱着头在地上乱滚。这下把我也吓坏了，赶紧从树上跳下来，把他扶起来，一边揉一边哄，还一边吓唬他，别让他告诉他爹。最后，给了他两口袋果子，他这才咧着个泪脸走了。
　　过了十几天，我们又在一处山泉边碰上了。我们那天玩的口渴了，到山泉边找水喝，正遇上来福和几个比他小的孩子拿瓶子装水，本来是没事的事，可我一看见他手里拿的瓶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拿的瓶子是当年罕见的啤酒瓶子。那年头，不用说喝啤酒，就连瓶子都没见过。可他家里就有，他爹有权，都是别人求他爹办事送的。“小子，让你吃个亏。”我这样想。
　　“来福，我最近学了样本事，你知道吗？”我问来福。“什么本事？”来福不解得看着我。
　　“是这样，你用瓶子挡着眼，我也能用块石头打着你的眼。”“那谁不会呀，打破瓶子不就打着眼了吗。”嘿嘿，不傻。
　　“不是，不是。不能打破瓶子，打破瓶子那还叫本事吗？”来福拿瓶子在眼上试了一下，“那我不信！”
　　“不信就试试。”“试就试，不过，说好了，不能用大石头打破瓶子？”我拿了一块食指肚大小的石头，对他说：“这块行吗？”“行，你可别换。”
　　来福真的把瓶子挡在了眼上，“好了，你打吧。”来福拿瓶子把眼睛挡上以后，整个额头就露了出来。我站在高处，掂量着手中的石头，想：“小子，吃个亏吧。我能打你的眼睛吗？就打你的额头了。”我照准他的额头就把石头扔了过去。真准，邦的一声打了个正着。他哇的一声就哭开了。“你骗人，说打眼睛，你打人家的头。呜呜，还出血了。”
　　我一听出血了，连忙跑了下去。可不是吗，一个小口子正往外汩汩冒血。我给他又是洗又是擦，反把我弄得手忙脚乱，这事弄的。过了一会他才不哭了。我拿出了一个多日舍不得吃的苹果，塞到他的手里，说“给你这个苹果，算是赔偿你了。回家别告诉你爹，就说你自己碰的，听见了吗。要不，我还揍你。”
　　“知道知道。”他拿着苹果乐的直点头。
　　整来福最惨的一回是那年的冬天。那天的傍晚，我和狗剩他们几个，到村前的防空洞里玩抓特务的游戏。那年月村村都有防空洞。来福知道了，非要跟着去。到了那里玩了不大一会儿，天就完全黑了下来。狗剩他们玩够了要回家。我说：“来福他爹太坏了，今晚把来福撂在这儿，让他急躁急躁。”他们一致同意。
　　我把来福领到防空洞的最深处，找了一个小洞蹲了下来。装模做样的蹲了一会儿，我对来福说：“你在这儿老实的等着，我出去看看他们上了哪，我不回来你别出去啊，出去就会让大马虎背了去，知道吗？”他一个劲得点头。
　　出得洞来，我们几个就悄悄地回家了。本来想着把来福他爹急一会儿，就把他领出来，可回家后就把这事给忘了。直到吃了晚饭，听到街上翻了天的找来福，这才想起了来福还在防空洞里。我赶紧找到狗剩他们，朝着防空洞就跑去。到了那里划着火柴一看，嘿，还真听话，只见他还老老实实得蹲在那里，只是小脸上连泪带土抹得像个小花脸。又惊又吓又饿，道都不会走了。没办法，我只好背着他把他送到家里。
　　回到家里我却害怕了，这祸闯大了。来福肯定会跟他爹说，到了明天他爹一定饶不了我。于是，我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来福他爹果然来了，手里还提着两盒点心。不但没有找我算账，还对我爹千恩万谢的说：要不是大龙把来福找到，那事就大了。等他走了以后，我一颗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但我弄不明白，难道来福没对他爹说？还是他爹以后收拾我？
　　从那以后，来福他爹就像换了个人，做人待事好了一大些，不再那么凶了。有时候上边来人检查，他还会偷偷的告诉那些有资本主义尾巴的人，把该藏得藏起来。碰见有在山上拾柴火的，瞧瞧周边没人，他还会偷偷的往你筐里塞上几把。由于来福他爹放松了对村里的管理，家家户户偷着搞点小富业，日子比过去好了一大些。后来，不知怎么让上边知道了，我村成了资本主义泛滥的典型。为此，来福他爹党员被撸了，大队长也被撤了。再以后我和来福竟成了形影不离得好伙伴。不过，来福他爹身上的迷一直困扰了我多年，直到去年我才弄明白了真相。
　　现在老人已是七十多岁高龄了，前些年就跟来福到了省城。去年我出差到省城，专门去拜访了老人，一家热情地接待了我。老人精神矍铄，说话还是大嗓门。席间，不知是谁说起了小时候整来福的事。老人满怀深情的对我说：“孩子啊，那时候你整来福的事，来福都跟我说了。你还记得你把来福背回家的那个晚上吗。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小子使得坏。那一晚我一夜没睡，想了好多。都是因为我，你们才整的来福。因为我知道来福这孩子很老实，你们和他没有过不去的事。我反省着自己所做的事，有些的确愧对百姓。虽说那时也是为了工作，但工作的方法要有点人味。要为百姓着想啊。后来我想通了，大家伙儿能弄点就弄点吧，日子过得累啊，只要都过的好一点，我就是背了处分也愿意啊。”
　　一席话，把我心中多年的谜团解开了。我心里热热的，多可爱的老人啊。那一刻，我突然抱住了老人，像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

沉默。。

大队长干了不少的坏事，小伙伴们一起合计欺负大队长的儿子来福，来福老实，始终没有把事情告诉于大队长，直到长大成人见到老队长，才弄清事情的原委，才知老队长和蔼可亲。生活的片断，一个生活的细节，就是村里人的众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