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在香干子上

`ド偷懶。

　舞惯了锄头的农民老康同志，舞着扫把一扫把一扫把地扫着瓦片市的马路时，便记起了小时候读过的毛主席语录：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于是，他加快了工作节奏。不一会，在下午的太阳底下，额头上便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朝对面马路上望了一眼，却没看到堂客熟悉的舞扫把的身影。倒是看到经常从这条马路上经过的一胖大城里女人，高耸着弄虚作假有如公园假山般的胸脯，正牵了一条资本家乏走狗似的哈巴狗，打着呵欠懒洋洋地走过。他狠狠地“呸”了一口口水后，却看见堂客原来已扫到了前面。从后面望去，堂客扫一扫把，实事求是的浑圆的屁股便一扭，扫一扫把，又一扭。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受伤的左腿在隐隐作痛。
　　上午就是扫这一路段时，老康被摩托车撞了。老康躺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完了，儿子的学费完了，儿子的前程完了。直到马路对面的堂客箭一般穿过马路，楸住正要开溜的肇事者时，他才睁开眼睛。在灿烂的阳光下，堂客披头散发凄厉地叫喊着：“赔我老倌！赔我老倌！”老康挣扎了一下，缓缓坐起来，挽起裤腿，发现小腿上一片血污。那个肇事的青年，脸上长着朝气蓬勃的粉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并没有扶他上医院的意思。老康愤怒地盯着他。这时，收破烂的老乡红毛正好路过，挤开看热闹的人群，一把挽起衣袖，扭住了粉刺的胳膊：“我们湘西山里人不是好惹的，一句话，是送医院还是赔钱！”粉刺是看过《湘西剿匪记》的，眼神里便有了些许恐怖，极不情愿地扔下两百块钱，嘴里嘟囔了一句主谓宾结构齐全的瓦片市市骂，声音虽是含糊不清，但意思却是非常明了：想和老康已过世的母亲建立罗曼蒂克关系。老康正准备扑向粉刺时，粉刺却转身骑了摩托绝尘而去。看热闹的男女如同看了一场踢成0：0的索然寡味的足球比赛，失望地一哄而散了。
　　老康忍痛扫着马路，见对面的堂客已远远地将他甩到了后面。堂客仍是扫一下，肥硕的屁股就扭一下，又扫一下，又扭一下。西斜的阳光从行道树树叶的缝隙里洒下来，照在老康的身上，让他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他捏了捏兜里的钱，高兴地想：肇事的青年态度虽然恶劣，但毕竟赔了钱，赔了钱才是硬道理。好了，儿子这个月的生活费有着落了。最重要的是自己并没有“完了”，儿子的学业和前程有了保障。环卫所已拖欠他们两个月工资了，老康找了所长，所长摊开双手，说上面还没有把马路清扫承包金拨下来，他有什么办法呢？这几天，老康两口子正为儿子这个月的生活费发愁，商量着是不是找收破烂的老乡红毛借点钱。红毛上个月发了点小财。有一次经过一支花小区时，正碰上楼上的一对男女吵架，吵得轰轰烈烈。红毛站在楼下看热闹，不一会，就有一双崭新的皮鞋扔下来了，接着，枕头被子也扔下来了。红毛当然毫不客气地当做破烂免费收走了。找到大桥底下摆地摊的老乡，竟然卖得三百块钱。红毛笑着对老康两口子说：“枕头被子都有了，那男的怎么没把那女的也扔下来？不然我也好捡个城里婆娘做堂客呢。”
　　当然现在没必要找红毛借钱了。算是因祸得福吧，只是碰破了点皮肉，又没有伤筋动骨，胡乱包扎一下就行了，就得了两百块钱，真是合算。中午收工后一高兴，两口子就上马路边上的菜市场买了八块香干子，一共花了两块钱。堂客心痛钱，本不同意买八块，但老康坚持要多买四块送给红毛，堂客才将紧紧攥在手心里有些潮湿的两块钱交给他。瓦片市的香干子远近闻名，是将豆腐榨干后，用卤水煮过烘焙而成。若是切成片炒红辣椒加青大蒜，是极好的咽饭菜。下午上工时，堂客特意将黄灿灿的香干子小心翼翼地用报纸垫了，放在出租屋的窗台上晒。堂客说，太阳照在香干子上，香干子就有了太阳的味道，格外香。
　　老康拖着伤腿，不停地扫着马路，不禁又朝对面望了一眼。堂客舞扫把的身影不时在前面的人流中出没。这鬼堂客，今天扫得这么快，真是拼了命了。
　　半年前，老康和堂客背井离乡来到瓦片市，通过亲戚的介绍，包了环卫所这段马路，摇身一变成了“城市美容师”。起早贪黑一天扫两次，一个月是一千五百块钱收入。遇上创建文明城市检查时，被环卫所卫生管理员七扣八扣，只有一千二三百块。为了省钱，他们在郊外租的一间菜农户房子属于待拆迁房。由于开发商资金未到位，一年多了尚未拆除，早已搬进安置房的房东，乐得随意收几个租金当零花钱。所以房租比城里便宜多了，一个月才两百块钱。他们平常总是上菜市场捡些破土豆烂采叶回来炒了吃。就是这样，每个月收入扣除房租和粮食最基本的开支，也剩不了几个钱。儿子正在读高三，明年就要高考了，正是用钱的时候。老康不希望儿子跟自己一样失学。三十年前，老康就是因为母亲突然病故，家里缺少劳动力而失学的。
　　太阳快要落到瓦片山后了。堂客已经扫完了那边的马路，推着保洁车疲惫地走过来。她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来抢老倌的扫把，老康闪开了。于是俩公婆肩并肩地低头默默扫着剩下的这段马路。直到听得两声狗叫，他们才抬起头来。原来是那位胖大城里女人，正牵了哈巴狗往回走。那女人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见了她的宝贝狗围了老康的伤腿打圈，便向他送来免费一笑。然后牵了狗，肉浪滚滚地走了。
　　堂客待她走远了，才低声说：“听说她老倌去广东做生意，有几年没回了。她肯定才从麻将馆回来。”老康笑了笑：“听谁说的？”堂客说：“红毛说的。他去她家收过旧电视机。”老康扭头看了一眼她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当他们扫完这段马路，将垃圾用保洁车推了倒进垃圾站时，血红的太阳彻底落山了。香干子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下午，一定晒得香喷喷的了。老康拖了那条伤腿，在堂客的搀扶下边走边想。
　　回出租屋的路上，路边的卡拉喔呵厅里正放着宋祖英唱的《今天是个好日子》。老康觉得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虽被摩托撞了，却因祸得福得了两百块钱。于是忍着伤痛加快脚步，朝出租屋走去。
　　老康和堂客很喜欢这间房子。屋前有一口水塘，塘边有三五棵橘子树，环境跟老家差不多。这让两口子每天收工回来后，都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回家的感觉多好啊。
　　快到出租屋时，老康和堂客不约而同地站住了。他们相互搀扶着揉了揉眼睛，发现院子里尘土飞扬，一片狼藉。几个工人挥着大锤，“嘭嘭嘭”地正在拆这栋房子。那八块晒得香喷喷的香干子，自然早已被埋进尘埃里不见了。
　　堂客摇晃了一下身子，带着哭腔说：“怎么办呢？我们明天回家吧。”老康扎扎实实站定了，扶住堂客的肩膀说：“不，我们今晚再去找住的地方。”透过满院子飞扬的尘雾，老康抬起头来，仿佛看见了儿子正在刻苦攻读的身影。
　　在暮色苍茫里，老康眼前升起了另外一轮太阳。

`ド偷懶。

或许全天下有很多像老康一样的父亲形象，尽管他们的职业不同，爱法不同，但是有一个相同点，就是他们都爱自己的孩

娟娟show

父亲是座大山……（尊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