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

`ド偷懶。 · 发表于 2010-6-29 08:0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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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节。
　　圆月，天空格外晴朗。
　　母亲让我跪在一个牌位前，磕头，上香。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我那么做。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有什么亲戚。
　　于是我问道：“娘，灵位上是谁？我为什么要磕头？”
　　我娘没有看我，她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白。她久久盯着灵牌，脸上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冷笑。
　　她冷冷地说道：“他是你的父亲，他叫剑愁。”
　　然后娘又指着不远处的一幅画，说：“天儿，你看清楚了，那就是你的杀父仇人。”我顺着从窗格子照进来的月光看去，那幅画的右下角，隐隐约约写着：莫风。两个字看上去有点凶神恶煞的样子，分明是写的人内心充满了敌意。让人不寒而栗。
　　我娘看着那幅画的样子同样让我感到害怕。她的脸更加苍白，像一具僵尸。
　　“天儿，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娘，孩儿知道了。”
　　对于我娘我向来是百依百顺的，我和我娘从小相依为命。从来没有违背过我娘的意思。
　　至于，那个被称作爹的人在我的脑海里根本没有任何印象。我更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娘也从来没有对我提起。每当我问她时，她总是说等以后，我会明白的。娘冷冷的表情让我只好作罢。
　　那一年，我十二岁。
　　2
　　关于我爹的事情，娘很少向我提及。即使我问她，她也不高兴提起。我问她的时候，她的脸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我知道那时候她一定很伤心。
　　从小到大，我很少看到过我娘笑过。她总是板着脸，让我感觉到那根本就不是她真正的脸。其实，我娘很漂亮，倾国倾城。
　　我娘只有面对着她卧室里宝盒中的那支银钗才会笑，是痴笑。而她打开盒子也只有在八月十五圆月的晚上。她的笑总是那么迷人，就像春天里满山开遍的山茶花。
　　我娘提到最多的是我的杀父仇人。
　　娘说，我的杀父仇人武功很高，他住在大漠。他和爹一样擅长用剑。他的剑，快，狠，绝。一招之内必取人性命。
　　娘边讲，边演示着她的剑法。
　　“天儿，记住。你必须在一招之内取他性命，否则……”我明白，娘没有说完的话的意思。
　　娘冰冷地看着我。我看到她眼中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一刀毙命，令人窒息。
　　我点了点头。
　　娘发出狂笑。笑声那么恐怖，它仿佛不是来自人间，而是地狱。那一刻我能够清晰地感觉的死亡的气息，感觉到我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我从来不认识的人。
　　3
　　我娘的名字叫虹轴，她是中原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自从我开始记事，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娘使用过任何兵器，连她教我武功的时候也只是用木棍当做兵器。
　　年告诉我，只要我能打得过她手中的木棍，天下武林就很少有人能够打得过我。我相信娘说的话。娘从小就对我要求严格，甚至残酷。我恨过我娘，当时我知道她那是为我好，所以，我从小变得桀骜不驯。
　　我很孤僻，但是不孤傲。我知道娘是爱我的。有时候，我练剑，站在一旁的娘会望着我流泪。当我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总是把我抱得紧紧的，生怕我一会就从她眼前消失似地。
　　我知道。娘的心里一定有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只有想忘记却又清清楚楚记得的的往事才能让一个人永远承受痛苦的煎熬。
　　我希望娘终有一天能够心中坦荡，消除一切杂念，会心地笑。更希望我娘快快乐乐。这是我从小的心愿。我只是勤奋练功，为的就是终有一天能够杀了我的仇人。我想那时候，我娘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开心了。这种想法很强烈，就像一壶烈酒散发着醇正的香气，十里之外还能够清晰的闻到。
　　3
　　娘叫我杀的第一个人是龙门镖局的镖头，他姓杨，叫龙飞
　　那一夜同样是圆月，中秋节。
　　当我一脚踏进龙门镖局的大门时，飞龙镖局的镖头龙飞正在和全家人，上上下下十多口人围着一张八仙桌吃团圆饭。
　　“是你们自我了断？还是要我亲自送你们一程？”
　　从他们一张张莫名惊恐的脸上我知道我表情的冷酷无情。
　　“你……你是谁？……”
　　龙飞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我一剑刺穿喉咙，鲜血像蒙蒙细雨，四处奔出。
　　“……”他的嘴在动，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从他惊讶的表情中我已经看出了一切。
　　他倒下，像一堵土基墙轰然散开，下面乱成一片。
　　接下来，是天昏地暗的厮杀。
　　我不知道自己一夜之间竟然杀了30多口人，龙家满门及一些镖师。
　　那一刻，我明白了娘说的只要我打赢她手中的木棍江湖上就没有几个人能杀得了我的话的意思。龙飞在别人响当当的人物，在我剑下那么不堪一击。
　　那一年，我十四岁。
　　我把龙飞的人头给我娘看，我娘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娘的笑。
　　我杀的第二个人是聚贤庄的庄主，左秋蝉。此人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且武功极高。
　　那一夜正式中秋，圆月，想一块冰冷的镜子，看不出一点欢乐的气息。
　　当我站在庄秋贤面前的时候，他先是一惊，然后露出一丝冷笑，这一丝从他脸角拂过，只一瞬间的功夫，但我却从这一丝笑意里看出了他的胆怯，一种对死亡的恐惧。
　　“小兄弟，深夜来访不知有什么事？”
　　“我是来来取你的人头的。”我直截了当地说，他看我冷傲的表情，想快步取剑。我的剑一如闪电般刺穿他的喉咙。
　　娘告诉我，对敌人，要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以最快的速度和力道直指对方。江湖就是一个杀与被杀的地方。你绝不能够对敌人手下留情，否则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一步一杀……”
　　左秋蝉说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感觉到生命的无常，就像一朵朵飘落的桃花。美丽过后，终归要落入泥土里，不再飘零。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一步一杀”我只记住了娘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天儿你要记住，无论你用什么样的方法，杀死你的对手的方法就是最好的方法。
　　当时，我不知道，娘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我才豁然开朗。
　　我把庄秋贤的人头给我娘看的时候，本以为她会笑的更加灿烂。这一次我错了。我娘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对着屋外，冷冷地说道：天儿，你回来了啊！
　　好久她才转过脸来，没有半点喜悦的神色。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看着娘冷冷地表情，娘肯定又为爹伤心了。
　　我挽着我娘，说道：“娘，你又想爹了？”
　　娘没有说什么，望着我，不停地咳嗽。好像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一脸苍白，满脸忧郁伤感。
　　每次我提到爹，我娘总是这样的表情。
　　4
　　之后的日子里，我不知道又杀过多少人。对于杀人，我已经麻木不仁，就像每天吃饭睡觉一样。
　　杀的人多了，我开始厌倦这样的生活。我有时候在想，我难道是为了杀人而活在嘛？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却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里。
　　有一天，娘把我叫到身边说我的武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那是她手中的木棍被我在一招之内打的粉碎之后说的话。娘说，现在我的武功和她的武功在伯仲之间。但是，她说她不能预测我的潜力到底有多大。在过不久，假以时日，娘是打你不过了。但是和你的杀父仇人比起来，还有很大的距离。天儿，你要加倍努力，绝不能掉一轻心。
　　我相信娘的话。
　　娘把我叫到她的卧室拿出一把剑。说道：“天儿，是时候了，这把剑是该交给你的时候了。”接着娘不停的咳嗽起来，一喋血像一朵鲜红的小花印在娘的手绢上。
　　我说：“娘你们有事吧！”我赶忙搀住娘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我不知道娘说的“是时候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能够从她的话里感觉到将要发生的事情的重大。
　　“这是一把天月剑，是为娘的一位故友的宝物，它集天地精华，是用北海的神石锻炼而成，销铁似泥，现在你把它交给你”
　　我双手接过那柄剑。抽出长剑。多么锋利的宝剑，乌黑之中透着一丝灵气，在月光的照耀下，泛出夺目的光，一股寒气逼的人透不过气来。
　　我转过身，打算跨出大门，娘叫住我。
　　“天儿，早点回来。娘等着你一起吃月饼。”娘微笑着说完话，不停地咳嗽起来。
　　我望了娘一眼，头也不回地跨出大门。月光如水，照着整个大地和我雪一般白的长衫。
　　夜很静，静的叫人害怕。静到听得见不知名的虫子的鸣叫。这样的夜，我经历过无数。无数这样的夜，让我感到亲切。
　　4
　　叶无双。
　　我在武林中要杀的最后一个人，现任丐帮帮主。江湖传言，见过叶无双出手的人都已经死在他的手里。至今，无人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么厉害，传说，他神龙见头不见尾，武功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物我和一的境界。能接住他三招的人，听说只有北海幽冥派的圣主北海鬼王，可是，北海鬼王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作了古。
　　至今，更没有人知道叶无双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江湖上，他就是一个传说。
　　这也许就是我娘担心的事情。在我和叶无双之间谁赢得了谁成了问题，，一个困扰她的问题，一个她想但又不敢去想的问题。这个问题的存在，成为她心里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5
　　我和往昔一样站在丐帮帮主叶无双面前。叶无双不愧是叶无双，他显得很镇定，我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任何一点惊慌的痕迹。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满脸的沧桑感，分明是个久经江湖的老手。
　　但是，我的眼中流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惋惜一种英雄识英雄重英雄的感觉。可是，我心里面不停的告诫自己，他必须死。娘说过他必须死，我就不能够让他见着明天的太阳。
　　“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找我的。”他语气坚定，似乎不在乎生死。
　　“你知道我要来？”我轻声道，分明有一股力在话里面。
　　“是虹轴叫你来的吧。”他问道。
　　沉默。
　　“你不害怕死么？”
　　“死有何怕？那是一个迟早会来临的节日。”
　　“你说的话很有哲理，要不是我娘说你必须死，我想我们可能会成为朋友的。我喜欢你说话的方式。”我说。
　　“她是你娘，你娘是虹轴。”他呆滞一般，看着我。
　　“哗……”的一声。天月剑刺穿叶无双的喉咙，鲜血飞奔而出。
　　我能够感觉到我杀叶无双太简单、太轻松了。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还手，让我一剑毙命。他倒下的瞬间，我分明感觉到他内心仿佛得到一种解脱，这个日子他等了多少个白天黑夜。现在终于解脱了。
　　我回到家，我看见我娘正呆呆的看着她手里的银钗。她在痴痴地笑。在月光里，娘好像一下子老去很多。
　　“你回来就好。”
　　娘并没有显得太激动，一切出乎她的意料。
　　“天儿，你看，今晚的月亮那么圆。”她抬起头看着树梢上那轮明月，一只猫头鹰从树头飞起，悲惨的叫声响彻夜空。
　　“天儿，现在你已经长大了。以你的武功已经足够杀你的杀父仇人了。是该去替你父亲报仇的时候了。”
　　“娘……”
　　娘摆了摆手，她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她望着湛蓝的夜空上的圆月，笑了。
　　“天儿，来！这是我们母子一起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我们应该快快乐乐的。”
　　娘递给我一个饼，从她温柔的眼中我感觉到莫名的惆怅，是失落，是悲伤，更是无奈。
　　6
　　我走的那一天，娘送我。风很大，我看到娘站在风中露出淡淡的笑。迎着风，她不停地咳嗽。我对这一切习以为常，我说，娘，你保重。孩儿一定为父亲报仇。
　　我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我跪到，对着风中站立的娘，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要去的是大漠。那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我的杀父仇人住在那里。
　　我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
　　7
　　立秋。
　　一排排鸿鹰往南飞。
　　我行走在大漠里，被风吹起的漫天盖的是沙子弥漫着我的双眼。我此刻的心情和那高飞的大鹰一样，孤独而无奈。
　　只是仇恨的种子支撑着我继续往前走。
　　那一天我穿过一片红树林。其实那并不是真正的红树林，只不过是深秋，所有的树的叶子都变成了秋天一般红的颜色。红彤彤的叶子一片一片飘落下来，铺满道路。一阵风过去。山上的叶子优哉游哉掉落下来的更多。
　　好一派迷人的红树林。我边走边不住地四处看，完全沉浸在这一片美景之中。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逼人的杀气，散布在树林的每一个角落。
　　接着听到刀剑相搏的声音。在空荡的林子里格外清脆。
　　我施展轻功—万里平波起，在不远的林子里，一个戴着斗笠的姑娘正被六七个全身黑色的人追杀，从他们的攻势看来，姑娘半点没有占下风，她使得那一套剑法似曾相识，在几个人强烈的攻势下游刃有余。
　　“妖女，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不要叫江湖人取笑老夫以大欺小”站在五米开外的一个老者厉声喝道。落叶不停地从他的肩膀、身前身后飘落。
　　“莫庄主，你以为我红叶会怕你么？你也不看看我红叶是什么人？区区几个人，我红叶还不放在眼里，就连你也一起上来吧”那个叫红叶的姑娘说完对着老者吐了吐舌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一下，把站在一旁的老者给逗怒了。
　　“小娃娃，不识抬举”，话音刚落，一如一柄青剑直取那个叫红叶的姑娘。
　　老者淋漓的剑法，得心应手的进攻，狠、力、准，看得出来他是打算置姑娘于死地。
　　我出手救了那个叫红叶的姑娘。
　　8
　　莫老头的剑快要刺到姑娘的喉咙的时候，我出手了。
　　我平生最看不惯的事情就是以多欺少，和以大欺少。更何况针对一个小姑娘呢。
　　莫老头知道遇上高手了，忙收住剑。问道：
　　“阁下是……”
　　“滚！”我轻声说道。
　　“小子，你也太大胆了，知道我们是谁？”旁边一个穿黑衣服的厉声道。
　　“我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不想死的话就快滚。”
　　话还没有说完，刚才说话的人，就已经被我的剑割断喉咙。
　　旁边的人呆若木鸡。莫老头呆呆地看着我，像看到一具僵尸般说不出话来。
　　9
　　红叶走过来，摘掉斗篷，深情望着我。那一刻，我被她那双微笑的眼睛惊呆，迅速转过脸，心中有一团真气在燃烧。我冷酷的表情隐藏著一切。
　　爱上一个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像一阵风那样地快，又像一阵雨那样畅快淋漓。温暖的感觉瞬间跑遍你身上的每一个毛细血孔。
　　红叶，的确很漂亮，是出了我娘之外，我见到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她那种大大的眼睛含情默默地看着你的时候，娇羞地低下头的美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掉。
　　记得我娘曾经跟我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能轻易接近。红叶有一种我像接近的感觉，但是结果是我没有说半句话，转身就走。
　　一路上，她一直跟着我。我问她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她说，你刚才救了我。我看出他眼中的慌乱，天真的脸颊绯红起来，就像红红的辣椒。
　　“那些人为什么追杀？”
　　“没什么，我只是杀了他们中的一个。”一股无邪的样子。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喜欢他对我亵渎的眼神。”她天真的样子让我很难把她小小年纪对比起来。
　　我没有往下问，因为我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谁对谁错谁死谁生和我有什么关系。
　　走着走着，只听到扑通一声响。我本能地往后看了一眼。她竟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好久看她不动，我轻轻地走过去，扶起她。只见她的手臂上滴着血，整只手都变成青绿色。她是中毒了，独行正慢慢浸湿着她的脉络。还好毒性缓慢，这种毒毒性虽说缓慢，但是，久而久之，发现的晚的话，武功抵抗力再强的人也会毙命，无法医治。
　　我赶紧把毒液从伤口处吸出来，撒上我娘特质的药粉，包扎好伤口，摇摇晃晃的把她抱到前面不远的一个荒村客栈。我隐约看见店小二在客栈里朝我吆喝着，脚一软，跌倒在地。
　　我醒来到时候是第二天的中午，店小二说我中毒了，还好毒性不是太强。我向店家表示感谢并掏出一大锭银子作为报答，店家欣然接受。
　　一直几天我都寸步不离的守候着红叶姑娘。望她清秀的脸庞，我仿佛看到了我娘。她是那么的美，我想用双手摸一摸她的脸，想对她说出自己心里的真心话。可是我不能。我还没有报杀父之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怎么能够儿女私情起来。我是个意志力极强的人。我就那样看着她，想看着一件经久不衰的艺术品。心里渐生一种感觉：怕她永远那样睡去，不再醒来。我的内心的这种感觉是那样的强烈，好像她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个不可分割的部分。这种感觉，除了我娘，我从来不曾有过。
　　那一年，我十八岁。
　　10
　　大约是第四天，红叶醒来了。看上去很虚弱。我欣喜若狂，但孤僻的性格的我没有在外表上显露出来一点。
　　“你醒来了？”
　　我的语气很冷。好像和一个不相识的陌生人讲话。说完转身拿碗水喂到她嘴边。她樱桃般的小嘴轻轻动了一下，一切我做的那样自然.
　　我说，“你没有事情了吧？”
　　“我在这儿多久了”她淡淡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感激之外还带着丝丝温柔。
　　“剑，剑……”红叶不停的喊着，声音越来越虚弱。
　　我把剑给她。那是一把用黑布包裹着的黑色的剑，一把上好的剑。
　　她吃力地打开黑布，接着我就看见了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11
　　日子一天天过去。
　　美好的的日子总是短暂而快乐的。正是因为短暂才显得快乐，才给人留恋。
　　红叶说她住在大漠，一个风弥漫的地方。她从小在那里长大，从小就和义父生活在一起。她说她喜欢大漠的豪情，这让我觉得和娇柔的她格格不入。
　　红叶的义父是在一片秋天红色的树林里捡到她的，那时候她还是个不满周岁的婴儿。所以，义父给她取名叫红叶。义父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她。从小到大她就那么的好打不平，那么的乐观。她说那是大漠陶冶了她及她的性格。之后，她望着打磨的方向眼中顿时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就像我此刻想念我的江南的家和我娘一样，深情。
　　当她说她的功夫全是义父教的的时候，我吃了一惊。红叶使的这套剑法和我的剑法如此相似，只不过她的剑法柔弱缠绵，像涓涓溪流；而我所使出来的剑法刚健有力，如猛虎出笼。
　　我们在清澈如镜的湖边，伴着溪流情不自禁演练完自己的剑法。
　　我看着她手里的剑。她说这把剑的名字叫“地约剑”。这更让我吃惊。
　　“地约”我不停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她拿去黑色的布，递给我看剑。剑柄上明明清秀地刻着用隶书写上去的两个字“地约”。无论剑的质地，造工，选材都不在我的“天鼎”剑之下。难道她所说的义父会是我的师叔或者师伯。这不可能，如果我真有个师叔或者师伯的话，我娘不可能不告诉我吧。可是，这剑，这剑法明明就是……
　　我把我的剑给红叶看的时候，她同样吃惊的看着我。上下打量一番过后，然后惊奇的叫起来
　　“师兄，你是师兄。”
　　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说，义父曾经跟我说过，他说他有一个儿子，住在江南。说完义父总是惆怅的看着我，说完，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和你这般大了。我欠他们母女太多了。说完，义父总是长叹一声，望着遥远的黄色空荡的大漠什么也不说。茫然的眼神里充满了忧伤。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很难过，红叶说。
　　我和红叶走进神秘的风沙肆虐的大漠，那个比我想象中还要美的大漠。
　　远远的荒漠，一片黄色，被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夕阳的余辉在大漠里折射成无尽的黄。天空又被这些黄衍射成金红色。一切那么地安静与安详。似乎这里本是就不是一个充满杀戮与血腥的地方。静的那样神秘。
　　黑夜来临的时候，星星布满天空，一颗颗像闪耀的珍珠，清晰与明亮。月也格外圆，这就是大漠的圆月，和江南的月比起来是另一个月。银白色的光把整个大漠照成白昼一般。我能感觉到月亮在向着我笑，接着我看到了我娘也对着我笑。笑的如此温柔、甜蜜，围着篝火，我渐渐进入梦乡……
　　那是我生平睡的最安详的一夜。
　　１２
　　我们走了很久，到底有多久，我已经记不起。红叶突然对我说，她忘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要我先走，说再翻过几座山头，其实是一些被风吹成的沙丘之后就到家了。过一天的时间她就能赶上我。我看着红叶远去的背阴，她像沙漠里忙忙黄沙之中的一点红消失在大漠里。空荡的沙漠里只有我一个人在走。
　　月光冷冷地照着大地，照着我前进。经过几株枯树，旁边留着几具人的骷髅，几只乌鸦在干枯的树梢“哇哇”的叫着。这凄惨的叫声在江南我是绝听不到的。
　　静谧的气氛一时被完全打破。我感觉到平静安宁的大漠深处充满杀机，到处弥补着死亡。原来安静仅是大漠的一个表象，安静背后是血腥的残杀，一切那么风起云涌。
　　１３
　　走了两天，终于看到一座茅草屋。
　　开门的是一个老婆婆。她疑惑地盯着我看，问我从何而来。她说，这里好久没有人来了，她记得上次见到的那个人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陌生人到过这里。
　　我说，是红叶叫我来这里的。接着她把我领进屋子里。
　　我说，我想见见红叶的义父。老婆婆微笑着说，主人已经外出好久天了，大概明后天就回来，既然是小姐的朋友，就多住几天。会见到主人的。
　　我点了点头。住下。
　　14
　　当月光照着我的脸。我抬起头，看到了江南一般的圆月。
　　独自一个人站在石桌旁，对着月，独自酣饮。
　　一道人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我面前，动作如此之快，我平生都未曾见到过。那人的脸被月光找的分明。消瘦，风衣，黑色的，双眼炯炯有神，星眉大眼，近了才真正看清楚一副满脸沧桑的感觉。
　　我想此人武功之高。当今武林可怕没有几个人能及。我从他漠然的眼神里看出他早已是个淡忘江湖的世外高人。
　　“是你找我吗？”他问道。一副和蔼的样子。
　　我点了点头。就在他转过脸的瞬间，一个灵光闪现。我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就在同时，他也盯上我手上的玉指环。我看见他颤抖了一下。虽然时间很短，但我还是看出来了。顿时，他满脸变得忧郁，似乎又显得欣喜，脸上的变化在明亮的月光下变得那样苍白、无力。
　　“你认识剑愁？”我强压住内心的恨。
　　“认识。”他回答道，看着遥远的月光。
　　“是你杀了他吗？”我冷冷地问道。可是内心郁积多年的仇恨如一团火，灼得我喘不过起来。
　　“是！”对方仍不紧不慢的回答。
　　月光照着大漠，照着房屋，照着我和我杀父仇人。
　　我说，我可以领教前辈的功夫吗？
　　“好，点到为止”。我看着他笑了一下。那是一种无奈与苦楚交加的笑。
　　我使出我娘叫我的最好的功夫。每一招都是必杀。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眼前这个人必须死。是他害得我和娘家破人亡，孤苦伶仃，害得娘这是多年来终日以泪洗面，该杀。该死。
　　可是，我的每一招任凭怎样致命，他都轻而易举的化解掉。倒是他的剑几次快要触及我的喉头时收了回去。
　　“哇……”
　　几只乌鸦扑打着翅膀飞向那轮圆月。
　　他看了一眼远去的乌鸦。我娘出现了。他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我娘，就像看着一尊泥像。就在一瞬间，天鼎直逼他的咽喉，鲜血顿时如奔放的火花，四散。
　　“儿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笑着，看着我，月光下，他倒下，脸色如纸一般白。
　　“你知道吗？我就是剑愁的儿子，我是为给我爹报仇才来大漠的，你就是死上千百万次也不足以弥补我和我娘……”
　　我对着他大声吼道，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这声音在大漠里久久回荡。
　　我看着我娘，她想没有看见我的样子，走到倒下去的剑愁面前，抬起剑愁的头，顿时我看见我娘的双眼泪不停的流了下来，她扶着他，眼泪滴滴答答不停的掉到剑愁的脸上。剑愁举起双手，吃力的拂去我娘脸上的泪痕。他的动作那样的温柔，那样小心翼翼……随后，他满足的笑着，像一条刚被射杀的绵羊，缓缓软下去。接着，我听到我娘低泣的声音。她嘴上呜咽的喊着“风，风，风……”我听到我娘喊着的人。顿时愣住。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满脸的无奈，然后轻声说道：“天儿，他是你亲爹。”
　　说完，一把锋利的刀直刺心房。
　　我跑过去抱住娘，大脑一片空白，嘴里不停的喊着我娘，脑海不停地闪现我和娘一起的时光。“娘……”
　　15
　　不知什么时候，我醒来。
　　大漠一片荒蛮。我心里和大漠一样空茫，就像遥远的大漠一无所有。几只大鹰排成长长的“一”朝南飞去。夕阳西下，天地显得更加孤独。我看着落日，看着沙漠，欲哭无泪。不知道什么时候，红叶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她愤怒的看着我，就像看着仇人。她把地约直指我的咽喉，说道你为什么不躲开？我说你杀了我吧，红叶。我现在生不如死。说着，她脸上的泪水大滴大滴掉落下来。
　　“我不会杀你的。我答应过义父的，我不会杀你。但是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说着，她头也不回，转身走进大漠深处。我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变成一个点，消失在沙漠里。
　　我的心碎了
　　我的心死了。
　　16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红叶。
　　我想，她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永远不会再见我了。
　　此刻，我已经苍老。每天都对着夕阳张望，我是多么渴望在落日的余晖笼罩下的大漠中会有一个人，微笑着朝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