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牙记（取舍篇）上

茧子

   
        古人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说得是取舍得失。
        生命与世界始终在运动变化，谁都不能一眼看透取舍的最终得失。所以，人生最难的就是决择取舍，最变幻莫测是取舍的结果。
        比如爱情，比如事业，比如我的牙齿。
        我是个难得不缺钙的女青年，身高165CM，骨骼挺拔，根牙出落的齐整大方。在那四颗根牙露脸前，它们的28位前辈各司其职，守岗尽职地工作休息，融洽和谐。它们的出生引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空间掠夺之战。28个位置要重新分配给32位同学，新老之间的对抗，老团体之间的冲突倾侧，最后演变为混战。结果是，上排右虎牙不堪忍受骨肉相煎，毅然愤然地选择了向外突围，并成功异军突起。
        我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对这颗寻求自由空间的虎牙又爱又恨又无可奈何。
        爱的是它如此有个性，深得我真传，不愧为门户第一形象虎牙；恨的是它的姿意放任，完全颠覆了我设计的淑女、贵妇形象。然而，它是独立的，完全不受我意志力影响。它每天在我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一无反顾地进行探索新时空新世界的计划。它与旧日兄弟们的距离从四年前仅一指甲缝间隙，到目前可以塞进半只小手指。它将事业发扬光大之时，我却日渐忧愁。
        在无数次用手指头压迫无效后，在镜子前屡照屡不爽后，在被周遭贝牙晃得眼泛红光后，我终于开始认真考虑镇压这个乱党的可能性。

        咨询了各种方案，前后两年的犹豫踌躇，终于在本周有了结果，接受为期两年的正畸治疗。
        拍片。取牙模。设计正畸方案。医生讲解。手术。
        躺上了治疗床，开始第一步：分两次拔除四颗根牙。
        医生很年青，也很体贴，将长长的麻醉针藏在背后，笑着说：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很好，闭眼，张嘴。
        我一一照做。我深刻明白，躺上手术床后，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听话，因为你的小命就在这个人手上。
        牙床上感觉到了针头轻轻刺入，再后面就空白了，麻药暂时接管了这块地盘。
        十多分钟后，医生拿了根尖刺头器械来试探我的神经感官，如他所料，场面上很安静，各器官都是良民，相当配合。医生很满意，马上换了一把类似一字钳的器具伸入口腔，用撬罐头姿势开始工作（后来在观察茶茶拔牙我才知道，这步作用是撬离牙床肉与牙齿，并利用牙床作为支点松动牙根，汗，科学真是无处不在啊）。这个动作持续约二三分钟后，医生停顿下来，深呼吸了一下，对我笑：你的牙对你感情很深，舍不得离你而去。我躺着不语，因为张着大嘴，不能语。但心里着实喜欢医生这么拟人化地来称呼我的牙，并承认、尊重它的感情。医生保持着笑容，扭头对身边的护士说，来，敲两下。
        敲两下？我有点懵。还没想明白，护士小姐已拿了一铁榔头俯身过来，笑眯眯地说：不要怕哦，不痛的。话音刚落，榔头就下来了。
        我一向自认是个见过世面临危不乱的人，比如在市三手术室一边和医生讨论怎么去斑一边接受缝合二十多针的手术，还有在浙一闻着封合毛细血管的电焊在皮肉上烫出的焦味，突然想到问主刀医生平时是否吃烤肉。然而，当前场景完全超出了我想象：一白卦医生，一粉衣护士，左右开弓，手握一字钳、铁榔头，在我嘴上穷撬猛敲。我睁大眼紧抓护士手臂，想确认自己是否在牙科诊所。。。
        “放松放松。”护士小姐声调温柔但坚决。
        我相信了，我的确TMD在牙科诊所。
        我喷笑。不由自主地，发自内心地。太滑稽了。
        医生、护士愣了下，跟着笑了。然后手却不停息，一下又一下地重击。。。恍惚中，我进入了时间隧道，眼前飘过英勇就义的胡兰阿姨，用身体当支架炸雕堡的存端叔叔，还有在火中永生的少云哥哥。五星红旗在远方飘扬，冲锋号在心中响起，敌军当前，我视死如归。。。。（读茶茶日志时发现原来她也在拔牙过程中拜会了一下胡兰阿姨，真有默契，嘿嘿，握手下。）
        “好了，拔下一颗了。”
        欢悦的高音打断了我的臆想，医生已经开动了最后一项工具：虎钳，成功剥离了偶右侧的大根牙，并展示给我看。
        就在那刻，见到它的那一刻，我震憾了。
        它在我身上时是最角落最不见光的一位，然而当它脱离母体，作为独立个体展现在世界面前时，我发现原来它如此健壮美丽。
        它有硕大圆润的主体，两条白嫩修长的牙根，象一位丰润的少女，又象一个充满力量的美男。
        刹那间，我隐隐有些后悔了。外观的漂亮真得这么重要吗？跟它的生命、跟它的健壮相比，有那么重要吗？
        未及细想，医生如法炮制，又取下了第二颗根牙。
        下了手术床，我嘴里咬着棉花，愣愣地注视两颗根牙。它们就那样完整地、无辜地、纯洁地、弱弱地躺在瓷盘里，身上还沾着血，象新生的婴儿。。。我心生悲哀，我的牙啊！
        护士是善解人意的，见状忙取了我的根牙，洗净，入袋，交给我。
        我郑重地接过，放入包包。
        回过神来，开始暗暗窃喜，拔牙真的不痛为。
       万能的麻药，亲爱的华佗，神一样的莫尔顿，万岁万岁。
        那一口贝牙的梦想似乎又更进了一步，我心里开始迫不及待给自己设计两年后的笑容，要从下而上月牙型地咧嘴笑，不，还是张嘴大笑吧，拿牙晃死一片。。。嘿嘿。

        一直等在一旁的茶茶问：痛吗？
        “不痛！”我血口大盘地笑答。
        “拔吧拔吧，医生，给她拔两颗，把她的烂牙全拔了。”我底气十足、不计后果地给茶茶作了主。
        那时那刻的我，对根牙的怀恋稍纵即逝，更多的还是兴奋，对新生的向往，对上牙套的担心。然而，始料未及的是，苦痛是个潜伏者，在离开诊所后才不期而至，一切才刚拉开序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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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向荣

很精彩，很拟人化的语言，幽默

欣欣向荣

坐了沙发，再占板凳

sueping2008

文笔很好……偷笑ING……

小鴨princess

可以去写小说呐~真有意思的缩~~

YZJ1988

是不是作家？写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