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好不？

`ド偷懶。 · 发表于 2010-6-29 08: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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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是没有黑夜的，上海的黑夜和白天一样的明亮！
　　我开着车，听着音乐，漫无目的的转，看着街灯明亮着，一盏又一盏，工作的枯燥，生活的压抑让我疲惫不堪，刚从公司出来，我却不想回家！
　　手机不知趣的响了！
　　“丁哥，有空么？俺有点事……想找你。一听就知道是三木。
　　三木原是建筑工地上的一个农民工，年纪三十多岁，比我大，可是他叫我哥，因为我是工程师，农村人认为叫哥就是尊重！
　　按他说的路线我很快找到了他，他站在门口，那是旧商场废弃一角的房子，租金极低，三木朝我招招手，我好容易找到一处停车的地方，跟他走进房子，一进房子我着实呆了：十几个人齐刷刷的站着，中间一张破桌子上有几瓶市场价5块一瓶的酒，几碟花生米，屋子里灯光不及大街上的亮，但是可以看见他们收拾好的行李，放在大铺上，谁都没有说话。后来三木说话了：“俺们想回家了，地理该收庄稼了，在这地方，多亏了你了，你照应俺们……就想给你道个别，又不知道咋去你家，你看俺这地方猪窝似地，乡下猪窝。你……”
　　我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动，我被水一样的善良包围着。
　　刚认识三木是因为他在我们的工地上干些活，我偶尔一次去工地，刚好看到他在高架上，没有戴安全帽，我碰到他下来喝水时把自己的帽子给了他，我说：为什么不戴安全帽，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三木愣了愣，后来他对我说，城里人把他们当猪一样的对待，没有想到像我这么一个大工程师还关心他，其实，我是怕出了事误工！
　　我有点惭愧，但却摸出了名片给他：有什么事找我！
　　后来他真的找我了！
　　一次是他的工资被扣了一半，是一个工头扣的，想找我帮忙，他告诉我，家里有两个孩子，正在上学，老母亲有高血压要吃药，地里的收成不好，全靠这点钱，寻摸着拿钱给孩子们再买点东西，可是这钱给扣了几百块呢！他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工作服也皱的像破报纸，他的目光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渴望抑或悲伤，后来我找到负责这期工程的人，总算是给了点补偿！
　　又一次是他们同村的老王病了，在一家医院干了几天活，吃的又不好，累倒了，他们不知道该往哪里送，更重要的是没钱，“只要工地上包吃住，我们的钱都寄回家里，”三木说，俺想让你帮忙给担保担保，先欠着，发了工钱俺就还你！”三木不知道，医院里是不会给他们欠着的，想着也没什么病，我就跟他们一起去了医院，开了几百块的药，也就没什么事了，发了工钱三木就还给我了，那天兴致很好，我就和他聊天！
　　问他城里好不，他说：好，可是没有家里清闲，干活也累，可是能挣钱，俺两个孩子也上学，上了学就不用和俺一样了！我笑了笑！
　　他又说：城里人真奇怪，一天到晚的也忙来忙去，你看大公司的老板，整天的板着个脸，你说板给谁看的呢？别看把俺们使唤来使唤去的，俺们也不稀罕呢，可是，唉，他们又欠哩！
　　我问他家里有电话么，他说村里也有好几家有呢，打电话去让他们去叫一下！
　　我让他打电话给家里，他看看我的手机说：咳，那咋行，俺在大街上用公共电话也能打的！我执意让他打，他便说了号码，等到他家里人接了电话，他开口便是一句：俺在上海呢，哎，啥都好，甭挂念，咱妈病咋样？孩子们上学一定要用心……
　　末了又一句；那，猪好不？好啊，我就放心了！
　　我看他哪兴奋的样子，真有点羡慕他，他说：家里养着猪呢，把手机递给我的时候说：丁哥，这玩意很贵吧，俺们队里有人买二手的，几十块就可以了，等有了闲钱，俺也买一个，方便！
　　我问他最想做的是什么，他说：当工头，妈的，发了钱不给我们，俺要当了工头，该给的钱都给人家，俺们农村人讲义气，那都是人家的血汗钱！
　　我给镇住了，我真的不知道，他的理想这么的单纯，我日日和那些高层次的办公人员接触，他们却从未告诉过我他们生活的下一步是什么，甚至，他们的生活是什么！
　　我们就开始喝酒了，我喝着我从来没有喝过的五块钱一瓶的酒，真的很过瘾，我从来没有这么坦率的讲过话，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也从没这样感觉生活是多么的美好，我这么也夹不住那滑滑的花生米，我一个劲的灌酒，那些农民也不拘束了，他们狼嚎：明天就要回家了，家里的猪都还好吧？
　　听到这里我的眼睛酸酸的，这些人，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没有机会接触另外一种生活方式，可是，他们一样的有快乐，他们懂的知识有多么重要，他们比那些每天把爱挂在嘴上的人更懂得爱，他们简单，善良！
　　三木对我说：城里要是都像你，那城里就更好了，跟乡下差不多了，在遇着些麻烦事也不用老麻烦你了！
　　我说：城里人也很好，你没碰到！心里暗笑：我算什么东西！
　　那晚上折腾了半夜，妻子的电话打了很多个，我也想回家了，便告别了他们！
　　第一次喝了酒开车，竟然没有醉的感觉，我很清醒，不知道是不是五块钱的酒就是这样的！
　　回到家，女儿已经睡了，妻子在等我，我拥抱了她：晚安，然后俯身吻了吻女儿！
　　我一头扎进书房里，噼噼啪啪打下这些文字，妻子却像看鬼似地看着我！
　　我什么也没变啊！
　　不过，我竟然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一句：猪好不？